高洁是个怎样的人?
他的同事说,坚韧、顽强、尽职尽责,他是学院的好教师。
他的学生说,认真、乐观、老顽童,他是学生的好导师。
在经济与贸易学院的个人网页上,满满当当挂着他的学术成果,46篇学术论文,26项课题研究,7部著作和教材,21项奖项……他是优秀学者。
当见到他的时候,所有想象都具象到这个人身上:面孔曲线柔和,声音洪亮而富有热情,话语间时常带着快意的大笑,还有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,一只大大张开,一只时常无力下垂。
这是重症肌无力带来的影响。他挥挥手,“我给自己写了一副对联:大难不死有后福,福靠自助;不如意事常八九,一二足矣。横批啊,自助者天助!”他笑的一脸从容。
从“小高”到“高教授”
“我过去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,走遍天下!”他摊摊手,“没办法,填报志愿时阴差阳错,读了华东师范大学经济学专业。当时觉得,经济学,太庸俗。”
“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转专业呢?那还是因为有名师啊。当时我们都说‘北钱南陈’,‘北钱’是南开的钱荣堃,‘南陈’就是陈彪如。”陈彪如教授,我国著名经济学家,时任华东师范大学经济学系主任。
高洁的专业兴趣源自一本本的著作。本科时期陈彪如翻译菲歇尔所著的《利息理论》和琼·罗宾逊的《现代经济学导论》为他打开兴趣之门,促使他走上经济研究之路。特别是琼·罗宾逊的“学习经济学的目的,就是为了防止被经济学家们所欺骗。”高洁伸出一只手指,“只此一句啊!石破天惊!”
“经济学家们分属不同的机构,具有不同立场,代表不同的利益!那么,你怎么看经济学家们提出的经济*策和观点?这就是我们研究*策的人要琢磨的!”
这一琢磨,就是32年。
“别人是‘爱一行干一行’,我是‘干一行爱一行’。”因为有名师坐镇,高洁不再纠结换专业,一门心思沉入经济学的世界。
而年本科毕业的“小高”,从来没想过会当老师。回到武汉、工作被拒的他,机缘巧合了解到湖北经济学院需要教师,于是应聘成为一名高校教师。
“我非常感谢湖北经济学院,我是完完全全从湖北经济学院成长起来的。”初为人师,高洁缺乏教学经验,知识储备不足,学校安排了“老带新”制度,师从赵玄茂教授。赵老师的每一堂课,高洁都必定随堂听课,充分汲取养分。
“你知道吗,当时赵老师多认真,他每堂课都要重新备课啊!”高洁感慨,“过去没有PPT,备课就只能写在备课纸上,每年上课,他都要把课程全部重新备一遍。如果不备课,备课纸重复用就是旧的、泛*,但是他的备课纸每年都是干净的。”对待课堂教学的认真态度,慢慢渗入高洁的血液。
“后来我的领导和我说‘小高,还是要继续读书啊’。我说,我肯定是要继续读的,不读底蕴不够!”这开启了高洁研究生生涯。简单决定的背后,是难以预料的艰辛,高洁一方面要完成自身的教学任务,一方面要去财大进行相关课程的学习。当时教师收入普遍偏低,为了节省成本,他没有乘坐公交车,而是选择骑自行车往返经院和财大。
一趟四十分钟的路程,没有挫败高洁的决心。道路上骑行的身影,俨然成为高洁求学的缩影。年,高洁取得中南财经*法大学经济学硕士学位。
年底,高洁被评为教授。而他,依旧走在攻读博士的道路上。为什么?
高洁说:“原来读本科的时候,可能还会有玩的心态,不会那么认真。这一次就完全不一样了。”上课时,高洁总是自觉地坐在教室的第一排;下课后,高洁经常会缠着老师探讨问题。“有时候老师都会被我问住。”他大笑,“这就是思想的交锋!”
这段博士学习经历,让他交叉汲取了自然科学思维和社会科学思维的长处,思维逻辑更为工整和严谨,看待事物时更加的全面、客观、理性,并将这种全新的思维运用在教学和科研工作中。
年,高洁取得华中科技大学工商管理专业管理学博士学位,年,他又获得中国地质大学(北京)资源产业经济专业工学博士的学位。
高洁的导师问他:“你都已经是教授了,还要读这个博士吗?”他说;“我是肯定要读下来的。”双博士学位,外人看来是好看的光环,只有高洁自己知道,那几年是怎么度过的。从“小高”到“高教授”、“高博士”,他甘之如饴。
“我上课状态很好”
高洁在课堂上通常是站着授课,“除非是病情反复严重,我会坐一下,不然我一般是站着的。”疾病使他的眼部肌肉萎缩、眼皮下垂,严重时四肢无力、难以站立,但这些不适在铃声响起时就会消失。好像走到课堂,他的“激情按钮”就会自动启动,接下来又是一场激情澎湃的授课。
学生评价高洁的课堂是“带着浓郁的中国特色”,而经济学发端自西方,用西方理论能不能解释中国现象?
高洁说,可以。“我们要会用经济理论解释两种完全对立的现象,这就是经济学最大的魅力。”
在每一章上课前,高洁会用一个生活中常见的经济现象来引入。“比如疫情期间,在城里菜肉贵,还买不到,但是农民的东西却卖不出去,这是为什么?两种矛盾的现象同时存在,我们要用经济理论把它打开。”“蒜你狠”、“姜你*”、“豆你玩儿”等本土经济现象呈现在课堂里,理论不再冰冷,学生的思想活力得到激发。
在此基础上,高洁还会通过其他情景不断培养学生的数据处理能力、纠错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,在潜移默化中塑造学生的科学精神。
金统班的祁子琴是高洁《西方经济学》课上的学生,她最享受的是课程中生动的情景,不仅新鲜有趣,还能帮助知识的理解。
但高洁说“我不会刻意追求教学效果!教学效果和教学质量并不完全是一回事!我要打开现象,回到理论。我的课程,必须要讲逻辑、讲理论!”
教育是高度信息不对称的行业,因此高洁以“负责任”的态度要求自己,他认为“对于那些教材上我不懂的东西,我不去弄懂,而是在课堂上直接不讲或一带而过,虽然这种行为学生不会察觉,但这就是对学生利益的最大侵害。”高洁也如经院老前辈一样,一届届重新备课,尊重教学这件事。他说,“这就是传承”。
被问及为什么深爱课堂教学,高洁列出几个关键词,“成就感”、“成长”和“艺术”。
在高洁看来,当他将他的经济学观点和对教材的理解不断传授给学生的时候,是格外有成就感的,在这个过程中也收获成长。他笑言,“我很享受课堂,有时候学生上课会觉得理论不好理解,有点枯燥,这对我提出了更高的挑战,我只有把理论讲得更透彻通俗,把课上得更好一点才行。不要只有我自己在享受课堂的乐趣,学生却在受苦,那就太对不起学生了!”
讲课是一门艺术,是一门永远会遗憾的艺术。高洁在课堂中会不断迸发灵感,这些思考这让他在下一个班的课堂中更加吸引人,但对于第一个班,他摊摊手“总会有一些遗憾。”
沉醉于教学带来的幸福感,徜徉于经济理论的奥妙世界,高洁“顺手”发的文章源源不断的刊登、发表、获奖。“我写东西是乐在其中。”他笑道,“如果要我版面费,我就不发了,发不发没有那么重要。”
起初,高洁研究方向为市场经济理论与*府经济*策。随着我国正式加入WTO,高洁的研究领域也转至外贸*策上。在研究外贸的过程中,高洁获得了第13届“安子介国际贸易研究奖”优秀论文三等奖。
在外贸问题的研究和探索中,高洁发现沿海丰富的外贸产业吸引了大量农民工前去打工,这些农民工大多数是“失地农民”。最终,依循着这条线索,高洁将研究重心放在对三农问题和农村土地*策的研究上,并主持了多项省级科研课题。
在这些课题背后,隐藏着的是经院学者的家国情怀。
“要想推进中国的城市化建设必须要解决好三农问题。”高洁始终认为,在科研上,要有自己的想法,打开中国现象的本质,培养观察现象、分析现象、解释现象的能力,从而提高自己的学习、科研的能力。
在对待学生团队上,他也坚持这样去做。
“龙行乡理”
“从年3月3日起,我们每个星期天上午在一起交流研讨,至今已有两年半。”这句话写在《龙行乡理》的扉页,这是由高洁指导的科研团队在年9月制作的读物。而每周日的交流研讨,一直持续到现在,已近5年。
“我和学生在一起很快乐,和他们在一起我才能一直20岁!”他笑着说,“如果我不见他们,我就一下子50啦!”年轻人为他带来热情,他为年轻人点亮智慧。
高洁指着书的名字:“我们都是藏龙岛上的小龙,在乡间行走。但不仅是走在‘里面’,更是明白道‘理’。”他一再强调,三农问题就是中国核心问题。“农村的道理搞懂了,我们城市的道理就会懂;农业的道理搞懂了,工业的道理就会懂;农民的道理搞懂了,市民的道理就懂了!”他指着那个“理”字,“重要的就是理!”“龙要吐水,”他指着徽章的那条小龙,“我们*了,要吐回生我养我的田地,不能忘记,我们都是乡里出身,要行大道,更要反哺乡村。”
这个团队,寄托着高洁对青年学生的深情。
他摸着脑袋回忆,“我们最开始招的是13级学生,现在都到20级啦。”所有学生都在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