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症肌无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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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10/7 17:1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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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/贾琳琳

我爱看体育比赛,尤爱赛跑。

谁不爱呢?一有大赛事,我们一家就围着看。爸、妈和弟弟坐着,我因肌无力躺着。加油时,我声音喊得特大;关键比分时,数我最会拉气氛。呐喊、屏声、欢呼,眼睛不敢眨一下,得分失分都比运动员记得清。观众台上有人捂眼睛,我也紧张,却不学他们,怎么能不看那一幕呢?扯着你的毛孔、眼睛、嘴巴的,可不能说丢就丢了。

说到不能丢的比赛,自然是百米赛跑。跑,双腿重复同样的动作,简单极了,八九个人向终点出发,短短的几秒,能把正往桌上端菜的、坐着闲聊的、站着捣鼓手机的吸引去,并冲跑最前头的人叫好。去年的东京奥运,决赛场上有了位中国人,我们就提前都坐好,又数我叫得最响。

我妈老笑我喊得响,说金牌不是你的,激动什么?我真是积极惯了!六岁去学校,提问时第一个举手的就是我,虽不像别的孩子站起来举手,但坐着举的手摇得快、晃得高,就足以让人记得深了。

她记这事记得清,并常跟人提起,我听了也高兴。还有些事是我记得深得,我没跟人讲过。

下课时,我总是最后一个走出课堂,孩子们没忘了我,拉着我混入他们的游戏里。操场太空旷,只有最南边五六棵树;教学楼太简单,只有上下两层楼。捉迷藏是不行的,就玩儿木头人。

一人站着,捂着眼,嘴里念一二三,念完就回头,跑得慢的人应声停下,跑得快的人过终点线就自由了。有人让我加入,我就走几步,听见三了就不动了,看着前面的几个人也不活动,我就觉得滑稽。

这种“赛跑”是我参与的唯一一种赛跑,别的孩子大步迈,我小步迈;别的孩子眼看前方,我时时低低头。我走路的样子总像是在找蚂蚁,又或是在找金子。周围空气是抓不住的、松松垮垮的、不可信任的,有一种力气,像是铅球上绑的一根细线,在撑着我,我努力计算着如何使用这丝力气,这算法与学校教的加减乘除是不一样的,我自己创造,自己学会。我害怕被身后孩子碰一下,哪怕能稍微走快些,我也会选择慢一点走。我需要手边有一堵墙、一棵树、一扇门,我听老鸹落在枝头,看阳光从墙边移至门边,时间是很多的。

妈妈是学校老师,担心孩子们弄倒我,就跟他们说看着点我。但我数不清的跌倒中,没有一次应怪孩子。

木头人玩了几次,孩子们发现我还是当喊一二三的人好,我高兴坏了,又不费劲,又能指挥全局。

我走得慢,但嘴不慢,我有时会逗他们,念快点或念慢点。

玩完了木头人,孩子们就玩儿跳大马。一人弯腰当“马”,一人翻身跳过去。我想着我如果是“马”,会不会像放了块儿大石头的老木椅似得散架,跳呢?更难。正想有人邀请该怎么拒绝,有个孩子捅捅我,要我蹲下来,我说我不会蹲下去,才躲过。

木头人玩腻了,我不能玩的又多,孩子们也就不叫我了。看踩跳房子的格,数字永不重复;看跳绳儿的影儿,如风轮般看不分明。

我跟妈妈在办公室坐着,看手边的书。我是静能静下来,动也想动。我见家里正房前的外阳台上,姐弟们能不下台阶直接跳地上,灵活洒落,想试,终于得了个机会,跳了一次,摔了个嘴啃泥,家人赶忙抱起我,问我怎么掉下去了?平时不敢往台沿儿走啊!我也只敢试那一次,竟然不痛,香椿树旁的苔藓是软的。

村里的同龄孩子不少,来我家玩儿捉迷藏。一次一个和我很要好的男孩,竟然藏在了后屋放的废弃的沙发垫里头,他太大了,藏不进去,让门前发现他的几个孩子差点笑死。我觉得有趣,凑近看热闹,他却推开那几个孩子跑开了,我一听有人喊追他,就不知哪儿来的劲儿和胆追到了外阳台上。爷爷叫我慢点,那可能是我走得最快的一次了。

我不去算我走得最快的是几分几秒。九岁时,我腿伸不直了,就玩不了“赛跑”了。

作者简介:

贾琳琳,网名宁静世界的女孩,今年二十岁,儒林文院《文景之旅》专栏主创人。从小身患重症肌无力,通过家人的教导与自学开始接触到了文学,想在文学中发现一片精彩的天地,并希望认识更多的朋友。

编辑:孔建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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